洪秀全还没有丧失全部理智,这段时间他也会偷偷爬到城墙上去看,双方的确打得惨烈,李秀成的确在尽全力。又想到太平军自成立以来,一向善运动战,不善攻坚战,所以就同意了李秀成的方案,圣旨的最后,他重点加了一句:“你老母、妻儿都在天京城,好自为之。”
这看上去应该就是威胁,李秀成包容了这一威胁。1863年2月,春节还未全部过完的李秀成率领七万人马强行渡江北上,沿途攻击了几支小股清军,然后开始用运动战四处出击。一时间,清军守卫的和州、含山、巢县纷纷陷落,各地求救的呼声如海浪般拍向安庆城的曾国藩。
曾国藩举着手中的棋子,对人说:“他这是围魏救赵的老套路,咱们不管它。只要能守得住安庆和合肥,李秀成的苦功就全部付诸东流。”
他扔了手中的棋子,若有所思,自言自语道:“只是天京城下……”
锁紧天京城
天京城下,曾国荃的脸越来越大。
1863年天气极度反常,春节还未完,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来,这场大雨在正月快过去时更加卖力,在雨水的冲击下,湘军的营垒有几处发生了坍塌。值得庆幸的是,天京城里的太平军如死了一般,没有趁此对湘军进行攻击。
虽然曾国荃的脸伤丝毫不见好转,但在把李秀成熬走后,他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,这种欣喜之情洋溢在他给老哥的信中。曾国藩却考虑得很深刻,他对老弟说:“你的部队应该休整,天京城下不是久留之地,不如以追击李秀成为名,退出天京城,到安全地带好好休整一段时间。”
曾国荃无论如何都不肯,他觉得胜利已在望,如果此时退去,那就是让天下人多了个笑柄。他对老哥说,“我的部队不需要休整,虽然打了两个月的仗,但人人都精力充沛,防守坚固。”
曾国藩不相信老弟会有如此能力,于是冒着严寒和大雨来到天京战场,视察这支湘军部队。果然如曾国荃所说,士兵们虽脸色难看,精疲力竭,骨子里却散发着坚定的意志、永不服输的劲头。
他握紧曾国荃的手说:“接下来,你的任务更重,我已决定向李秀成发动反攻,把他逼回天京。一头狮子被逼回笼子后就是一只病猫。可困兽犹斗,所以我说你的担子会相当重!”
曾国荃哈哈大笑:“力量越大,责任才越大,来吧,你能把那头狮子逼回天京城这个笼子,我就能把这只笼子打碎,捉出所有的长毛病猫,把他们粉身碎骨。”
曾国荃有些托大,曾国藩却没有一点大意。李秀成在长江以北纵横驰骋时,曾国藩下令所有城池的湘军全部出动,先断李秀成的粮道,然后持续不断地向他发动猛烈的攻势。李秀成渐渐招架不住,恰好洪秀全发现李秀成的围魏救赵是个梦幻,于是下令要他立即回天京。按这位上帝的逻辑,死也要死一块,不能我死我的、你死你的。
李秀成被迫无奈,带着他的部队又一次强渡长江回天京。但他这次没有上次幸运,他遭到早就准备好的湘军水军的猛烈袭击,损失惨重。当他进入天京城时,部队至少损失了一半。
洪秀全像犒劳消灭帝国凯旋的将军一样款待李秀成,天京城所有的“王”都被洪秀全请来,席间,洪秀全因喝了许多酒而脸色变得红润,从之前的一具行尸走肉变回了人。
李秀成不敢放开胸怀的喝,他了解洪秀全,这是情绪上的回光返照。果然,饭局即将结束时,洪秀全突然把李秀成的老母亲请出,看着他老母指着李秀成道:“你看,你儿子身上金光四射,俨然救世主下凡,天京城所有人,包括我都要感谢你儿子。”
语气生冷,让人不寒而栗。
李秀成慌忙离席,小跑到洪秀全面前跪倒,口呼罪该万死。洪秀全大度地挥了挥手,语气不阴不阳地说:“你哪里有罪,你如果有罪……”一指陪酒的那些王们,“他们早就死一百次了。”
现场鸦雀无声,洪秀全的宫廷里也鸦雀无声,整个天京城鸦雀无声,不祥的日落不见了,天色灰暗起来。
死一般的平静,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刺骨的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