揎(xuān):捋起袖子露出胳膊。
虓(xiāo)虎:怒吼的虎。虓,虎吼。
栲栳(kǎolǎo):也叫“笆斗”,用柳条编成,形状像斗的容器。
佃户曹二的妻子非常凶蛮泼辣,动不动就厉声指天画地,责骂鬼神。邻里乡亲之间,一句话说不来,就卷起袖子露出手臂,拿着两根捣衣棒,呼叫跳跃,像咆哮的老虎。有一天,她乘着阴雨天出去偷麦子,忽然风雷大作,冰雹大得像鹅蛋,她已经被砸伤扑倒在地上。忽然间大风卷起一个可以盛五斗粮的笆斗掉落在她的面前,她就顶着笆斗才没有被冰雹砸死。难道老天也怕她的蛮横吗?有人说:“她虽然凶暴不讲理,但对她婆婆很好。每次和别人争斗时,婆婆呵叱她,她马上就老实了;婆婆打她耳光,她也跪下挨着。这么说来,她遇难不死,是有原因的。”孔子说:“孝道,是天经地义的事。”难道不是这样吗!
献县城东双塔村,有两老僧共一庵。一夕,有两老道士叩门借宿。僧初不允。道士曰:“释道虽两教,出家则一。师何所见之不广?”僧乃留之。次日至晚,门不启,呼亦不应。邻人越墙入视,则四人皆不见。而僧房一物不失,道士行囊中藏数十金,亦具在。皆大骇,以闻于官。邑令粟公千钟来验,一牧童言村南十馀里外枯井中似有死人。驰往视之,则四尸重叠在焉,然皆无伤。粟公曰:“一物不失,则非盗;年皆衰老,则非奸;邂逅留宿,则非仇;身无寸伤,则非杀。四人何以同死?四尸何以并移?门扃不启,何以能出?距井窎远,何以能至?事出情理之外,吾能鞫人,不能鞫鬼。人无可鞫,惟当以疑案结耳。”径申上官。上官亦无可驳诘,竟从所议。应山明公晟,健令也,尝曰:“吾至献,即闻是案;思之数年,不能解。遇此等事,当以不解解之。一作聪明,则决裂百出矣。人言粟公愦愦,吾正服其愦愦也。”
扃(jiōng):门闩。启:开。
窎(diào)远:遥远。窎,远。
鞫(jū):审问。
献县城东的双塔村,有两个老和尚共住在一个庙里。一天晚上,有两个老道敲门借宿。和尚起初不同意。道士说:“释、道虽是两个教派,但同样都是出家人。师父的见解怎么这么狭隘呢?”和尚这才留他们住。第二天,一直到晚上庙门也没有开,叫也叫不应。邻居爬墙进去,四个人都不见了。和尚屋里的东西一样不缺,道士的行囊中藏着几十两银子,也都在。大家大惊,报了官。县令粟千钟公来查验,一个牧童说村南十多里外的枯井里好像有死人。粟公赶去一看,却是四具尸体重叠在井里,但尸体上都没有伤。粟公说:“一件东西也没丢,不可能是盗杀;四人都已衰老,不可能是奸杀;碰巧相遇留宿,也不可能是仇杀;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,就不是残杀的。四个人为什么一块死呢?四具尸体怎么都在这儿?门插着没开,怎么能出来?离井这么远,怎么能到了这儿?这件事出乎情理之外,我能审理人,不能审理鬼。没有人可审,只有作为疑案结案了。”就这样报告了上司。上司也找不出什么来辩驳,最终批准了粟公的意见。应山人明晟公,是位很能干的县令,他曾经说:“我到了献县,就听说了这个案子,思考了好几年还没有解开这个谜。遇到了这种事,只能不了了之。一旦自作聪明乱猜测,麻烦就大了。人们说粟公糊里糊涂,我还真佩服他的糊里糊涂。”
正乙真人,能作催生符,人家多有之。此非祷雨驱妖,何与真人事?殊不可解。或曰:“道书载有二鬼:一曰语忘,一曰敬遗,能使人难产。知其名而书之纸,则去。符或制此二鬼欤?”夫四海内外,登产蓐者,殆恒河沙数,其天下只此语忘、敬遗二鬼耶?抑一处各有二鬼,一家各有二鬼,其名皆曰语忘、敬遗也?如天下止此二鬼,将周游奔走而为厉,鬼何其劳?如一处各有二鬼,一家各有二鬼,则生育之时少,不生育之时多,扰扰千百亿万,鬼无所事事,静待人生育而为厉,鬼又何其冗闲无用乎?或曰:“难产之故多端,语忘、敬遗其一也。不能必其为语忘、敬遗,亦不能必其非语忘、敬遗,故召将试勘焉。”是亦一解矣。第以万一或然之事,而日日召将试勘,将至而有鬼,将驱之矣;将至而非鬼,将且空返,不渎神矣乎?即神不嫌渎,而一符一将,是炼无数之将,使待幽王之烽火;上帝且以真人一符,增置一神。如诸符共一将,则此将虽千手千目,亦疲于奔命;上帝且以真人诸符,特设以无量化身之神,供捕风捉影之役矣。能乎不能?然赵鹿泉前辈有一符,传自明代,曰高行真人精炼刚气之所画也。试之,其验如响。鹿泉非妄语者,是则吾无以测之矣。
幽王之烽火:周幽王为了博得褒姒开心一笑,不惜想尽一切办法,可是褒姒依旧终日不笑。周幽王让手下大臣用烽火报警。本来有敌入侵,才能举烽火报警,结果各路诸侯带着兵马全都到了,看到被戏弄的诸侯,褒姒大笑了起来。周幽王于是隔三差五数举烽火,各路诸侯不相信,再也不来了。事见《史记·周本纪》。
正乙真人能制作催生符,许多人家里有这种符。这又不是求雨驱妖,不知道和道士有什么关系?这种事情实在不好解释。有人说:“道书记载有两个鬼:一个叫语忘,一个叫敬遗,都能让人难产。知道了它们的名字而且写在纸上,它们就离开了。催生符也许就是制服这两个鬼的吧?”可是,要知道普天之下要生孩子的孕妇,几乎像恒河里的沙粒那么多,难以计算,天下却只有语忘、敬遗这两个鬼吗?也许是一处各有两个鬼,一家各有两个鬼,它们的名字都叫语忘、敬遗呢?如果天下只有这两个鬼,它们要到处游历奔走而兴灾作祸,那是何等的辛苦?如果一处各有两个鬼,一家各有两个鬼,那么生育的时候少,不生育的时候多,纷纷乱乱的千百亿万个鬼,无所事事,静静地等着人生育的时候兴灾作祸,鬼又是何等的闲散无用呢?有人说:“难产的原因是多方面的,语忘、敬遗作祟是其中之一。难产了,不能肯定是因为语忘、敬遗,也不能肯定不是因为语忘、敬遗,所以要招来神将查证一下。”这也是一种解释。只是以万一有可能的事情,而天天召唤神将查证,神将来了查出来有鬼,神将驱赶它;神将来了查出来不是鬼作祟,神将就要徒劳往返,这不是亵渎神灵了吗?即使神不怪罪,而一道符招一员神将,这就要配备无数的神将,就像等待周幽王发出报警烽火似的等待召唤;上帝也要为真人的每一道符增设一员神将。如果所有的符,只有一员神将,那么这员神将即使有千手千眼,也要疲于奔命;上帝也要因为真人的这些符,特地设置无数化身的神,去应付捕风捉影的差事了。能不能这么做呢?但是赵鹿泉前辈有一道符,是从明代传下来的,他说是品行高洁的真人精炼刚气所画。试了一下,灵验得很。鹿泉不是随便乱说的人,这道符何以灵验,我就无从推测了。
奴子王廷佐,夜自沧州乘马归。至常家砖河,马忽辟易。黑暗中,见大树阻去路,素所未有也。勒马旁过,此树四面旋转,当其前。盘绕数刻,马渐疲,人亦渐迷。俄所识木工国姓、韩姓从东来,见廷佐痴立,怪之。廷佐指以告。时二人已醉,齐呼曰:“佛殿少一梁,正觅大树。今幸而得此,不可失也。”各持斧锯奔赴之,树倏化旋风去。《阴符经》曰:“禽之制在气。”木妖畏匠人,正如狐怪畏猎户。积威所劫,其气焰足以慑伏之,不必其力之相胜也。
《阴符经》:即《黄帝阴符经》,相传为黄帝所作,多为后人假托。内容是道教修养之术,涉及养生要旨、气功、食疗、精神调养、房中等方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