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至治之极”以下八句：出自《老子》第八十章，文字略有出入。

輓：通“晚”。

《老子》说：“治理得当到了极点，邻近国家的百姓彼此望得见，鸡、狗的叫声也可以彼此听得到，百姓都各自认为自己的饮食甘美，自己的衣服漂亮，安于本地的风俗，爱好自己的职业，到老死也不互相往来。”如果一定把这一套作为目标的话，到了近代，就等于堵塞百姓的耳目，就几乎行不通了。

太史公曰：夫神农以前77，吾不知已。至若《诗》、《书》所述虞、夏以来，耳目欲极声色之好，口欲穷刍豢之味77，身安逸乐，而心夸矜势能之荣，使俗之渐民久矣，虽户说以眇论77，终不能化。故善者因之，其次利道之，其次教诲之，其次整齐之，最下者与之争。

神农：传说中的远古帝王。

刍豢（huàn）：泛指各种动物肉。刍，是食草牲畜。豢，是食粮牲畜。

眇（miào）论：指老子式的言论。眇，通“妙”，精微，奥妙。

太史公说：神农氏以前的情形，我已无法了解。至于像《诗经》、《尚书》里讲到的虞、夏以来，人们极力要使自己的耳目得到音乐、女色的享受，极力使嘴巴尝遍牲畜肉类的美味，使身体安于舒服、快乐的环境，而内心又炫耀有权有势、有能力的光荣，让这样的风气熏陶民心很久了，就算挨家挨户地用老子这些言论去劝导人们，也终于不能改变什么了。所以，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，其次是因势利导，再次是教导，再次是用法令来整顿，最下策是与老百姓争利。

夫山西饶材、竹、榖、纑、旄、玉石77，山东多鱼、盐、漆、丝、声色，江南出楠、梓、姜、桂、金、锡、连、丹沙、犀、瑇瑁、珠玑、齿、革78，龙门、碣石北多马、牛、羊、旃、裘、筋、角78，铜、铁则千里往往山出棋置78。此其大较也78。皆中国人民所喜好，谣俗被服饮食、奉生送死之具也78。故待农而食之，虞而出之78，工而成之，商而通之。此宁有政教发征期会哉？人各任其能，竭其力，以得所欲。故物贱之征贵，贵之征贱，各劝其业，乐其事，若水之趋下，日夜无休时，不召而自来，不求而民出之。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？

山西：太行山以西。榖（ɡǔ）：楮树，树皮可以做纸。纑（lú）：野麻，可以织布。旄（máo）：牦牛尾，其毛可做旗子的装饰。

连：未炼之铅。瑇瑁（dàimào）：即玳瑁，一种海龟。

龙门：龙门山，在今山西河津西北、陕西韩城东北。碣石：碣石山，在今河北昌黎北。旃：通“毡”。

棋置：分布得像棋子那样密。

大较：大概，大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