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士祯《带经堂诗话》卷十二云“林诗‘疏影、暗香”一联乃南唐江

王士祯《带经堂诗话》卷十二云：“林诗‘疏影、暗香”一联，乃南唐江为诗，止易‘竹’字为‘疏’,‘桂’字为‘暗’耳，虽胜原句，毕竟不免‘偷江东’之诮。”

舒芜按：林逋《山园小梅》云：“众芳摇落独暄妍，占尽风情向小园。疏影横斜水清浅，暗香浮动月黄昏。霜禽欲下先偷眼，粉蝶如知合断魂。幸有微吟可相狎，不须檀板共金樽。”江为“竹影横斜水清浅，桂香浮动月黄昏”，只此一联，全诗不传。此联分咏竹、桂，二者品格迥异，合之无所取义；且竹影劲直，而曰横斜，桂香浓烈，而曰浮动，体物均不甚精切。林改为“疏影、暗香”，遂成千古咏梅绝唱，盖体物既精，风神尤胜，水边月下，梅影梅香，惟此二句写得出，二句亦惟以咏梅，移咏他花木不得也。点化之妙，有再创作之功。渔洋所讥，未为通论。惜君复此诗，前后俱凡近，三联气格尤卑，有负次联之绝唱耳。

二一

魏庆之《诗人玉屑》卷八引韩子苍《室中语》云：“余尝赋送宜黄丞周表卿诗云：‘昔年束带侍明光，曾见挥毫对御床。将为骅骝已腾踏，不知雕鹗尚摧藏。官居四合峰峦绿，驿路千林橘柚黄。莫恋乡关留不去，汉廷今重甲科郎。’表卿既行，久之，乃改‘对’字作‘照’字。盖子瞻送孙勉诗云：‘君为淮南秀，文采照金殿。’注云‘君尝考中进士第一人也。’改‘峰峦绿’为‘峰峦雨’,‘橘柚黄’为‘橘柚霜’；改‘莫恋乡关留不去’作‘莫为艰难归故里’，益见其工。又题辛仲及斗牛图诗云：‘好事谁如公子贤，断缣求买不论钱。’后改云：‘千金买画亦欣然。’亦于卷中断取旧诗别题。”

舒芜按：宜黄丞周表卿，盖曾掇高科，而仕途蹭蹬，沉沦下僚，其行也有归隐故园之意，故子苍赠诗，慰而广其意。“挥毫对御床”，言其曾与殿试，“对”字见其亲近，兼有面对御床无所怯畏之意；然不若“照”字，更见文采照耀，且暗用东坡送孙勉诗，周或亦进士第一人乎。官居峰峦四合之中，驿行橘柚千林之下，见其地僻事繁；则峰峦绿、橘柚黄只写景色，自不如峰峦雨、橘柚霜有萧寂艰辛之致。七句原作“莫恋乡关留不去”，宛而晦；改作“莫为艰难归故里”，点明题意，结束全诗，改本胜。至于买画二句，原作“断缣求买不论钱”，似于酸儒节衣食买古画亦可用之，不如“千金买画亦欣然”气概豪骏，正是好事贤公子之象也。

二二

魏庆之《诗人玉屑》卷八引韩子苍《室中语》云：“诗不可不改。余在龙安道中，尝作五言诗，其初云：‘雨时万木翳，雨后群山开。’后改为‘未雨万木翳，既雨群山开’，与其初大段不同。”

舒芜按：万象昏翳，原以密云不雨之际为最。若已沛然作雨，则昏翳已破，故“雨时万木翳”之句，体物非工，改本为胜。

二三